书生/酷吏 （穆清单人） (第1/2页)

    我第一次见着穆清时，天边挂着轮孤伶伶的月亮，铜钱一般大小，亮着点黯淡的光。一口豁了小口的缸被放在院子角落，风惊起涟漪，揉碎一怀皎洁。

    他站在葡萄架下，葡萄其时已过了季，绿叶融进夜里，墨一般的浑浊。他的脸是苍白的，苍白的脸被小小的灯一映，显出种奇异的暖色。他微微垂着头站在那儿，我看不清他的神情。

    我对他有所耳闻，“病秧子”，有时他们带了点讥讽那样称呼他。他的确是体弱多病的一个，少年人的面孔，却堆满了锁不住的忧愁。即使偶尔笑笑，也显得浅淡而单薄。

    我见过他研墨作画的模样，修长的手执着墨条，润了水一圈圈磨开。他善工笔，笔拿得极稳，线条流畅而均匀。

    他难得抚琴，那上好的琴听闻是他家道尚未中落时，他祖父一辈的长辈托人以佳木斫的，他收到琴时尚年幼，孩童顽劣，内部还刻了只歪歪扭扭的小乌龟。

    他家总冷清着，连只乌鸦也不肯栖上树。他偶尔替人作画斫琴，依着些微薄的收入度日。

    后来他去考了功名，家里也冷清着。他出门时不再作往日的打扮，他已考了功名了。

    他已算不得年轻了，在我又听闻关乎他的传言时。将近四十的年纪，病弱被生生压成了寡淡。他们再也不叫他“病秧子”，他们说，他是个酷吏。

    我末了一次见到他时，天边挂着轮孤伶伶的月亮，街口的饼一般大小，清辉万丈。他站在院里，一盏檐灯将他的脸庞半数投入黑夜。葡萄其时已结了果，青涩难入口。

    他端着碗，那双端着碗的手，也曾是侍弄花草的一